第4章 不应该啊
公交车“哐当”一声停稳，后门的液压杆缓缓收起，李初原背着书包跳下来。
脚刚沾地，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风——风里裹着点路边梧桐树的枯叶味，还有远处小吃摊飘来的酱香，比灵灵堂里那股子中药掺杂檀香的味道鲜活多了。
他站在站牌下，伸了个懒腰，骨头缝里都透着股松快。
这大半年，他几乎没踏出过十里街，白天要么窝在灵灵堂里，捧着手柄打游戏，要么就是翻两页爷爷的旧书，再泡一壶爷爷的私藏茶；到了傍晚就下楼，蹲在赵叔的茶馆门口，跟几个下棋的老头唠唠嗑，日子过得像杯温吞水，平静得没一点波澜。
往前几步就是临江三中的校门，铁栅栏门刷着银灰色的漆，门楣上“临江市第三中学”七个鎏金大字，在阳光下亮得晃眼。
李初原盯着那几个字，心里忽然有点发飘——要是当年没瞎混啊，好好坐在教室里听课，现在的他，必然也是一位优秀的男高中生。
正愣神呢，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，力道不算轻，他踉跄着往前趔趄了两步，书包里的罗盘“叮”地撞在剑鞘上。
“我靠！谁挡我路呀！”
一声清脆又带着点急慌的女声在身后炸开，李初原刚要回头怼回去，就看见个身影“咚”地摔在地上，怀里的书撒了一地。
女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，外面套着件过膝的黑色羽绒服，她捂着后脑勺，眉头皱得紧紧的，直接抬头瞪过来。
“你愣着干啥啊！”她急得直伸脚，羽绒服的下摆都跟着晃，“我快迟到了！赶紧帮我捡起来啊！”
李初原懵了，站在原地眨了眨眼：不是，明明是你撞的我，怎么还反过来命令我？这姑娘逻辑是不是有点绕？
“我……”他刚想开口反驳，女生却像早知道他要说啥，立马抬手打断：“停！我没时间跟你掰扯！”
她一边从地上爬起来，一边飞快地说，“的确是我跑太快撞了你，但挡在路中央没发现我的你，难道就没责任？一件事的概率是对半开，我五十你五十，很公平！”
她说得理直气壮，还特意强调了“很公平”三个字，仿佛自己说的是天大的真理。
李初原的眼睛都快瞪圆了——活了十八年，他还是头回见这么能说的姑娘，自己连句话都插不上，就被按上了“一半责任”？
看着女生急得通红的耳朵，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课本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语了，李初原忍不住笑了一下，接着他脑子一热，竟真的蹲下身，下意识地帮着捡书。
这时候，他的指尖碰到一本散开的《语文必修一》，上面写着，高三四班，周瑶。
“名字还挺好听的。”
他把捡好的书递过去，这才看清女生的脸——没化妆，皮肤白白的，额前的碎刘海有点乱，扎着两个麻花辫，发梢用红色的皮筋绑着，垂在肩膀上。
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，明明刚才还凶巴巴的，这会儿脸颊有点红，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。
李初原看得有点出神。
“让开！咱俩扯平了。”女生一把夺过书，抱在怀里，脚步没停，直接伸手推开他，飞快地冲到校门口，对着人脸识别机扫了脸，“嘀”的一声，门开了，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教学楼的方向，连句“谢谢”都没留下。
李初原站在原地，盯着她的背影，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那番“五十对五十”的歪理，忍不住笑了——这姑娘，还挺有意思。
忽然，他浑身一颤，猛地拍了下脑袋：坏了！差点忘了正事！陈校长还在学校等着呢！
他赶紧背着包往校门口走。
刚跨出一步，门口的保安亭里就传来一声喊：“哎！你干啥的！”
保安大爷拎着个保温杯走出来，六十来岁的年纪，头发花白，眼神却很亮，上下打量着李初原——看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，穿着黑袄，既不是校服也不是老师的打扮，满脸都是疑惑。
“你们校长让我来的。”李初原掏出手机，语气有点不耐烦，刚才被那姑娘一闹，他都忘了自己是来办事的。
大爷显然不信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：“你说校长让你来就来？我怎么没见过你？不行，你得跟校长打电话，让他跟我说。”
”打就打！”李初原点开通讯录，找到刚加上的好友“风雨无阻”，拨通了电话。
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，陈校长的声音传过来：“小李师傅，到了吗？”
“陈校长，我到校门了，保安大爷不让我进。”李初原朝着保安亭抬了抬下巴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。
“你让门卫听电话。”陈校长沉声道。
于是李初原伸手将电话递向大爷。
大爷一副质疑的脸色凑过来，将耳朵贴在手机旁边，听见电话里陈校长说“刘大爷。他是我请来的人，让他进来吧”
听到陈校长的声音，大爷的眉头略微松了松，但还是一脸疑惑的说道：“行吧，你进去吧，但那管制刀具得先放我这。”
李初原先是一愣，立马意识到大爷指的是自己包里的那把铁剑。
这老头，眼够尖的。
陈校长在另一边当然也听到了，他接着说：“没事，刘大爷，让他进来吧，不用扣随身物品。”
大爷听到后，也没再接茬，只是轻声叹了口气，便转身走开，用遥控器给李初原开了门。
李初原没多说啥，只是挂了电话，背着包就往校园里走。
脚下的水泥路很干净，路边的宣传栏里贴着学生的奖状，风吹过操场，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上课铃声，清脆又响亮。
他走得不快，眼睛忍不住往四周看——教学楼是红色的，操场边的香樟树落了叶，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。
一切都透着股子青春的热闹，跟他熟悉的灵灵堂完全不一样。
只是走着走着，他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。于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，里面的罗盘不知何时，竟然开始轻轻颤动起来。
李初原停住脚步，巡视校园一周，他皱了皱眉，心想：不应该啊，这学校难道真有不干净的玩意儿？
想到这里，他加快了脚步，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。